“我知道了。”</br></br> 周斯礼自动忽略前半句，接受后半句讯息，坐在她身旁，有液滴从颈侧流下，他抹了一把，发现是血。他抚摸了下脸，玻璃碎片刺得不深，那这么多血哪来的？</br></br> 他捧起她的手，呼吸滞了一瞬，“许嘉，你流了好多血。你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？”</br></br> 他转眼看去，才注意到地毯上的玻璃碎片浸在血液中，凝结成珠如一粒粒石榴，在阳光下透着灼灼红光。</br></br> 眼前人rou眼可见的慌乱和紧张，许嘉只觉大惊小怪，仿佛事不关己，“就当是还你了。”</br></br> 还他之前被捅一刀流下的。</br></br> “我不需要你还。你能好好的就行。”</br></br> 说完，他伸手伸进口袋里，要找钥匙解开手铐，没想一片空。许嘉看着他忽然僵硬的动作，还透着一丝心虚和尴尬，她目光森然，“你该不会没带钥匙？”</br></br> “……嗯。好像是的。”</br></br> “好像？”</br></br> 许嘉冷笑了下，只觉得自己真应该捡起玻璃碎片再给他来一下。相处已久，周斯礼已经能从她的表情猜出她的心思，他小心翼翼地凑近，“……你别生气，我想想办法。”</br></br> “去厨房。”</br></br> 许嘉在厨房墙上挂着的刀具中，挑了把趁手的菜刀，在手中掂量了下。周斯礼会意到她的意思，朝她伸出手：“这个可能有点难砍断，还是我来吧，男生力气大点。”</br></br> 她始终没递过来，周斯礼感觉奇怪，朝她看过去，只见她举着菜刀盯着自己：“你误会了，我想砍你。”</br></br> “为什么要砍我？我下次会记得带钥匙的，不要砍我。”周斯礼吞了吞口水，脸都白了，往后退两步，手还被手铐牵制住——</br></br> 这可真是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，画面演变成他不断后退，她漫不经心朝他走去，握着刀柄：“只是钥匙的问题？”</br></br> 他反应迅速，语气紧张，“不只是钥匙的问题，我跟你道歉，下次再也不会给你戴这种东西了。”</br></br> 说这话的时候，周斯礼的脸侧还沾着血，诚恳道，“你砍我，我就没有办法替你处理伤口了。还是留我一条命服务你吧，拜托你了。”</br></br> 她轻嗤一声，趁他没注意，扬起手臂挥刀，金属哗啦啦落地。</br></br> 周斯礼转了转手腕，只觉得自己再也不做这种事了，她离开了厨房，他后脚跟上，从客厅轻车熟路找到医药箱，扯开绷带，取出药液，蹲在沙发边先为她缠上。</br></br> 好在那些细小零碎的玻璃碎片没有扎进血rou之中，所以处理起来很快。</br></br> 在他处理伤口的时候，她躺在沙发上，看着天花板，眼神放空。不知在想什么。有股温凉的气喷洒在手心，传来酥痒，她扭头看去，他正捧着她的手在给伤口吹气。</br></br> 她忍下要踹他一脚的冲动，“你，有病？”</br></br> 周斯礼的脑袋像个神奇的滤斗，时不时自动忽略掉那些对他不好的话语，以及对他不好的记忆，现在像是忘记这只手不久前还拿着菜刀要砍他，“你的手好小好可爱。”</br></br> 他抬起眼，“听说吹气会缓解疼痛，我没有给别人试过，所以这是真的吗？”</br></br> “你把脸凑过来，我给你的伤吹吹，不就知道了？”</br></br> 他眸光闪烁，轻声嗯了一声，慢慢凑过去，随后头发被拽着，感受到头皮撕裂的疼痛，他脸皱在一块，嘶了声，按上她手腕：“别用你这只手拽，伤口会裂开，用另一只好的手。”</br></br> 她力度不松，在他耳边警告，“上药就上药，别说多余的话，也别做多余的事。”</br></br> “我知道了，好我不说。你先松手，我快变成光头了。”</br></br> “那就变成光头好了，你不是最喜欢光头？在清湖寺盯着小和尚的头不舍得挪眼？”</br></br> 他低头求饶：“……也没喜欢到这种地步，许嘉我好痛。”</br></br> 她终于松开他的头发，将头转了回去，继续想自己的事。这次果然安分了，他一直闭嘴到包扎结束。周斯礼起身，边将绷带卷回去，边看着她发呆的可爱模样，将东西放回医药箱后，他俯身，下意识按着她脑袋想亲她的额头，快碰上了，想起来现在还是分手状态，他又缩回嘴。</br></br> 周斯礼坐在她腿边，想起先前的话题，他讪讪道，“你刚才的话，我都记住了。我现在需要做什么来配合你？”</br></br> “别来找我就行。”</br></br> 许嘉收起发散的思绪，看向他，他替她包扎完伤口，却忘了自己脸上的伤，流畅的下颔血迹斑驳，一道深浅不一的血痕蜿蜒到衣领之下。她沉默几秒，“你的脸。”</br></br> “哦哦，忘了。”他手背摸了下，随后起身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把脸，将那些干掉的血迹清洗干净，再回来贴了个创口贴坐着。</br></br> 周斯礼滚了下喉咙，提起紧张的话题，他神情凝重，“那你现在准备要做什么？”</br></br> 显然，没有证据，报警是不可取的，劝她就这么算了，更不可取。</br></br> “走一步看一步吧。”她看向窗外。</br></br> “那你答应我，不要做傻事。”他垂眼，轻声，“事情会有转机的，除非你自己先放弃。如果你有任何需要，随时可以和我说。”</br></br> 许嘉嗯了一声，心底只想这烂好人连绑人都做不到，还能做什么。</br></br> 废物。</br></br> 许嘉没有将这话说出来，等会人又哭哭啼啼，很碍眼。她淡淡道，“放心，我暂时没有想死的想法。”</br></br> 她还有个重要的事情没做，怎么会轻易地离开？</br></br> “那就好。”周斯礼见她神情不似作假，才算松了口气。握着她手，他抚着她掌心上的绷带，“无论如何，我都会在你身边，你不是一个人。你有我。”</br></br> “你顶什么用？”</br></br> “……”他抿唇，“我还是有点用吧。”</br></br> 最后周斯礼还是被赶出来了。</br></br> 他拍着大门让许嘉放自己进去，结果没人理睬。他摸着泛红的手腕，慢慢下了台阶，心绪平静，只觉得这一趟没白来，她终于对自己敞开一次心扉。</br></br> 虽说她不让自己来找她，但没说不可以在线上和她发短信，周斯礼还是不放心，打算每天都要和许嘉通电话来确认她的安全。</br></br> -</br></br> 这几天周斯礼闭门不出，消息不回，引起了许均昌的注意。他叫来程野，来周斯礼家楼下，握着手机在原地打转，“你叫他下来？”</br></br> 程野正和自己亲亲女友聊着天，连头也没抬，“你去叫。”</br></br> “我不敢叫。”</br></br> “有什么不敢的？”</br></br> “我这不是担心他有什么事？”</br></br> 许均昌回忆起那天的情景——那天是周斯礼的生日，他不爱cao办，往常都是在家，邀请几个朋友，有家人在旁，一块吹个蜡烛吃块蛋糕，收收礼物就过去了。</br></br> 但今年意义不同了，这是毕业后的暑假，大家都处于闲着没事找事的阶段，又想聚会，于是纷纷都把目光放在了周斯礼的生日上。</br></br> 包括他俩在内的几个关系较好的朋友秘密举办了个派对，最后才将他约出来，为他庆生。</br></br> 周斯礼朋友多，但凡是发出去的邀请，没有一个不到现场的。那天来了特多人，就连平时最善于处理这种场合的他也愣了下，旋即笑开来，漾起浅浅梨涡，“谢谢你们啊。”</br></br> 礼物更是收到手软，最后怀里装不下了，才放到一边。</br></br> 这种好友夜晚聚会的情况，通常到最后都是要在外过夜来收尾。</br></br> 周斯礼就在家庭群里留了消息。大伙从下午玩到夜里九点，人开始稀稀拉拉地走的时候，天边划过一道闪电，从这里开始，许均昌就见他频频看向窗外。</br></br> 他摸出手机，轻声道，“今晚要下雨了？”</br></br> “是啊。”</br></br> 许均昌放下桌牌，喝了口可乐，随后就见他退出天气预报，收起手机起身拿外套，他惊诧，“听到下雨你就要出门，你是天气之子啊？”</br></br> “有病。”他轻笑了声，站在门边换鞋，“我今晚不在你这过夜了，你记得帮我打掩护。”</br></br> 听这话，许均昌一秒就懂了，摆了摆手，“男大不中留啊，快走吧，看你们这些有对象的就感到碍眼。”然后踢了一脚旁边和女友视频汇报情况的程野，没好气道，“你也滚。”</br></br> 程野扫了他一眼，“有本事你也自己找不就行了。”</br></br> 门边的少年笑着离开了。</br></br> 再见面的时候，是两个小时后。</br></br> 许均昌刚洗完澡出来，头顶毛巾，拉开门，之前还笑着离开的寿星却像鬼一样地出现在门口。</br></br> 他浑身湿透，眼睫和发梢都挂着雨珠，眼眶红红，声音沙哑至极，“我回家了。你不用替我打掩护了。”</br></br> 第83章 肆意</br></br> 两人在楼下候了十分钟左右, 就看见从楼梯中走出的周玥。看见他俩，周玥笑着跑来，“哥哥你们怎么在这？找我哥吗？”</br></br> “是呀。”许均昌秒变夹子音, 撑着膝盖弯腰，“你哥在家吗？我们找他有事。”</br></br> “不在呢。”她扭头看向楼上, “今早我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出门了。”</br></br> “鬼鬼祟祟？”许均昌大惊失色, 别是想不开了吧。</br></br> 关于周斯礼为什么忽然变得消沉，他虽没问, 但明眼都能看得出来指定爱情受挫。这人从小到大没经受过什么磨难，过得顺风顺水, 也就是在这栽了跟头。</br></br> 许均昌转头一想, 又打消了这个猜测，周斯礼并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性格。这倒不至于。</br></br> “你们怎么都围在这？”</br></br> 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，许均昌扭头看去，就见他站在不远处。周斯礼走上前, 看清两人时愣了下, “怎么了,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？”</br></br> “还不是你这几天人影不见一个，消息也不回, 想着你是不是出事, 就来找你了。”程野收起手机。</br></br> “我能有什么事？”他笑了笑。</br></br> 程野竖起拇指转手跟他指了下许均昌, “就他啊, 疑神疑鬼的。我都说你是先天乐观派, 不会有什么事的, 他紧张得要命, 非要过来确认一眼。”</br></br> “你闭嘴吧。”许均昌都懒得理他，见人完好无损松了口气, 余光一掠，又看见他的脸有个创可贴，“你的脸怎么了？”</br></br> “哦，不小心划到的。”周斯礼微微推开他打探的手，“刚好你们都来了，我请你们吃饭？上学欠了你们一堆饭。”</br></br> 他又摸了摸周玥的头，“你要不要一起来。”</br></br> “我才不去，你们玩吧，我要去找朋友踢毽球了。”周玥的朋友已经在电话手表上催了。</br></br> 三人到最近的商场找了家餐厅坐着聊天。许均昌叫来服务员，翻了翻菜谱，点完单后，语气随意地问起那天的事，“你那天到底怎么了，我都没敢问你。”</br></br> 他低头，拆开碗具的包装，“没怎么。”</br></br> “没怎么，你淋了一路雨？人跟失了智似的忘撑伞。”</br></br> “这么夸张。”程野走得早，并不知道有这件事，吸了口气，将手机扣在桌面，“你说出来吧，我们也能给你支个招，你一个人消沉也不是办法。”</br></br> 周斯礼遮遮掩掩：“真没什么。”</br></br> “你有没有把我们当兄弟，总是藏着掖着不说！”许均昌真生气了，放下筷子，拍的桌板响。</br></br> 他停顿两秒：“我被分手了。”</br></br> 周斯礼并不愿将自己和许嘉的事摆上来谈，其他私事都行，涉及许嘉的话题他都会很慎重。他有点尴尬别扭，“这又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事，我就没好意思说。”</br>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