央仪赶忙起身，帮奶奶一起裹好，掀开裤腿。</br></br> 摔伤的地方这才暴露在眼前。</br></br> 应该没伤及骨头，她走路时虽然趔趄，但不至于那么痛苦。皮肤下肿了很高一块，只是看起来吓人。</br></br> 央仪帮忙敷上草药，绕到小腿肚后面裹好。</br></br> 奶奶说话的声音就停在头顶。</br></br> “活在一个地方的人不怕穷，就怕不均。他们家盖了新房子，原来那个赌博欠债的养父也回来了。现在走出去，话题都是围绕他们家的。”奶奶嘱咐，“白天在村里走也不要往那去，那边人杂。不知道会不会来讨债的。”</br></br> “债没还清吗？”央仪问。</br></br> “听说只给了他养母一笔钱，他养母用来治病，剩下的钱翻新了房子。至于那个养父啊，肯定是听说这件事回来要钱的。”老太太皱着眉，“原本家里两个人生活得好好的，又多回来了一个。”</br></br> “什么是多回来一个？”</br></br> “之前怕你们不能理解，我没讲过。”奶奶说，“这里还有很少数的家庭有走婚的习惯。”</br></br> “走婚？”央仪没听说过。</br></br> “文明点的说法就是男不娶女不嫁搭伙过日子，换个能理解的讲法，就是小型母系社会。”讲到研究方向，老太太认真起来，“以女人为主导地位的婚姻，只要女人愿意，可以同时拥有两个三个，甚至更多伴侣。”</br></br> “……啊？”</br></br> 央仪的反应过于朴实，老太太都笑了：“是理解不了吧？我跟好多人讲这个的时候，他们都觉得不能理解。不过我相信存在即合理，生产力低下的社会这种合作模式也不能说是完全错误的。”</br></br> 央仪忍不住竖起拇指：“奶奶，你真的很厉害。”</br></br> 好像又回到了给人讲课的时光。</br></br> 老太太春风满面，拍拍她：“行了，敷好了。”</br></br> 草药被裹在布料底下，味道稍稍淡了些。</br></br> 央仪揉着小腿起身，望向院外山林时，忍不住往刚才说过的地方望了一眼。树林苍翠，将翘脚楼遮得只剩下一个飞扬的脚。她想起在那见到的少年，穿着白麻布衣，神色清淡，他跟她说：“这是我家。”</br></br> 眼里没有丝毫委屈和不乐意。</br></br> 忽而风刮过。</br></br> 又想起他一次次执着地问她到底对他有没有感觉，如果不是哥哥，会不会跟他在一起。</br></br> 好奇怪。</br></br> 这些奇怪的行为如今有了出处。</br></br> 原来他是真的在奇怪的环境中长大，早就丢了世俗的道德感。</br></br> 可是那又怎样。</br></br> 她可以尝试理解，但是不会接受。</br></br> 第61章 潜逃</br></br> 云州山里很静。</br></br> 吃过早餐, 央仪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山上走。</br></br> 方尖儿告诉过她，隔一个山头，那方向有信号塔。</br></br> 只不过记得是一回事, 真的让她自己一个人去找就是另一回事了。</br></br> 这段路常有人走，泥石裸露。</br></br> 央仪不至于害怕，就是重复的景见多了, 她容易恍惚, 是不是走错？</br></br> 那座伫立在半山腰的翘脚楼就是她辨别方向最好的航标。多绕了一段远路，终于看到手机冒出一格信号。</br></br> 她立马举起手，用艰难的姿势仰头发消息。</br></br> ——奶奶没事。</br></br> 这四个字因为姿势艰难, 日光晃眼, 打错了好几次。</br></br> 发出去后没多久, 方尖儿回复。</br></br> 是个感激涕零的表情，问她什么时候回市里。</br></br> 央仪说不急, 到哪玩都是玩, 过两天。</br></br> 那边连声说好：【周末我飞一趟云州, 咱们见面说。】</br></br> 发完这些, 信号神奇地消失了。</br></br> 央仪对手机没有瘾，揣回兜里，顺着来时的路飞快往下。</br></br> 她这次来云州不知道要进山, 没带什么长裤，更没有驱虫水。怕虫子咬, 下山的时候一点不敢耽误。</br></br> 远远听见山谷里有喧哗，像是喝彩。</br></br> 下山脚步快，很快就见到潺潺流动的小溪, 再顺着小溪往下，是石头铺就的路。路的尽头, 便是奶奶家。</br></br> 央仪加快脚步。</br></br> 在听不懂的方言中忽得捕捉到一句普通话。</br></br> 那句话不像在和村里人说话，反倒是冲着她来的。</br></br> 她抬头，远远眯起了眼。</br></br> 山风里，男生背着巨大的登山包，朝她挥舞手臂。</br></br> 走近了她才听见，他笑着说。</br></br> “jiejie，是我啊。”</br></br> 央仪花了点时间才将人认出来。他瘦了一些，皮肤被西海岸的日光晒得健康均匀，只是说话时会下意识地抽气，好像有什么不舒服似的，连背也微微往前勾着。</br></br> 那个巨大的登山包被他放在脚边，他双手摊着，好像在接受村里居民的打量，笑意盈盈，带着少年的爽朗。</br></br> 等人散了，央仪才接上话。</br></br> “你不是在美国吗？”</br></br> 路周将冲锋衣脱下，罩在登山包上，笑着说：“但我现在在云州。”</br></br> 央仪古怪地看着他：“你不回榕城？”</br></br> “是啊。”他笑了下，“逃回来的。”</br></br> 这段时间过得太混乱，央仪根本没想过孟鹤鸣会怎么处理这件事，尤其是会怎么对他的弟弟。</br></br> 但他们是亲兄弟，好歹有血缘连结。</br></br> 与其关心他，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。</br></br> 他就算被孟鹤鸣安置在美国，自然也是衣食无忧的。</br></br> 央仪觉得此时从他嘴里说出的逃回来，更像是在开玩笑。</br>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