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氏集团的股价依旧每日下滑，许多合作伙伴都因惧怕得罪秦氏而不敢向霍氏伸出援手，甚至连霍家的老交情都纷纷闭门不见。</br></br> 落地窗前，秦希儿拿起手机，指尖悬在奶奶的号码上方许久，最终又颓然放下。手机屏幕映出她苍白的脸色，她害怕听到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，害怕霍氏真的会毁于她的手中。</br></br> 手机突然震动，霍温言的名字跳出来时，她差点失手打翻茶杯。“希儿，不用等我了，你先吃饭。我要陪我爸去商会晚宴。”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，背景音里隐约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，想必又在临时恶补商业资料。</br></br> 秦希儿无意识地绞紧了睡袍腰带：“只有你们两个？”她望向窗外霓虹闪烁的金融区，那里正举办着今年的商界晚宴，“那...我陪你们去。”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轻颤，她眼前浮现出记者们长枪短炮围堵霍叔叔的画面，老人憔悴的面容被闪光灯照得惨白的样子。</br></br> “不用担心，我可以的。”霍温言的声音依然温和，却掩不住疲惫，“你乖乖吃饭。”电话那头传来他轻咳的声音，像是连日奔波伤了嗓子。</br></br> 秦希儿突然红了眼眶，他总是这样，所有苦都自己咽下。她攥紧手机，睡袍在掌心皱成一团：“你一个人怎么照顾霍叔叔呢？”声音不自觉地提高，“况且那种商业聚会，你一个当医生的都不知该说什么...”说到一半又急急补充，“虽然我也不懂，但我可以陪你呀。”</br></br>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传来霍温言低低的笑声，像是冬夜里突然照进一束阳光：“那好吧。”他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，“我让司机去接你。”背景音里传来他匆忙整理文件的声响。</br></br> “嗯，”秦希儿小跑着去换衣服，“要等我一起上去啊。”她对着镜子匆匆涂口红时，突然发现这是五年来第一次，自己迫切地想要站在谁的身旁面对风雨。</br></br> 秦希儿匆匆梳了个马尾就出了门，当她乘坐的轿车缓缓停稳时，透过雨雾朦胧的车窗，她看到霍温言撑着伞站在台阶下，身旁的霍叔叔虽然面色憔悴却依然对她露出慈爱的笑容。那温暖的笑意让她心头一热，推开车门就朝他们奔去。</br></br> 她没注意到旋转门另一侧，秦孝正揽着林志颖的腰走向VIP电梯，林志颖鲜红的指甲在他黑色西装上格外刺眼，而他低头听她耳语时，嘴角挂着秦希儿从未见过的轻佻弧度。</br></br> “小心！”霍温言的声音突然响起。</br></br> 秦希儿脚下一崴，不习惯的高跟鞋在湿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打滑。就在她即将摔倒的瞬间，霍温言一把揽住她的腰肢。这个拥抱让她的发丝扫过他下巴，带着洗发水的茉莉香气，而这一切，恰好被正在关闭的电梯门缝隙中，秦孝阴鸷的目光尽收眼底。</br></br> 宴会厅入口处，记者们早已架起长枪短炮，当他们叁人走近时，闪光灯突然如暴雨般炸开。</br></br> “霍董事长！请问霍氏即将破产的传闻是否属实？”</br></br> “据说秦氏终止合作是因为发现账目问题？”</br></br> 记者们毒蛇般的问题接踵而至。一个女记者甚至将话筒直接戳到霍叔叔嘴边，老人踉跄了一下，面色瞬间惨白。</br></br> 秦希儿愈听愈生气，她突然冲上前，一把打飞那个几乎怼到霍叔叔脸上的话筒。“够了！”她声音颤抖却异常清晰。金属话筒砸在地上反弹起来，锋利的边缘在她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，鲜红的血珠瞬间渗了出来。</br></br> 电梯前的秦孝眼神一暗，站在他身后的刘助理立刻掏出平板，不动声色地记下了那个记者胸前挂着的媒体证信息。与此同时，林志颖痛呼一声——秦孝无意识收紧的手臂几乎要将她的腰肢勒断。</br></br> 霍温言迅速掏出手帕按住秦希儿流血的手背，他颤抖的指尖在闪光灯下无所遁形。</br></br> 记者们见秦家小姐被划伤，顿时噤若寒蝉。霍温言第一次在人前沉下脸，声音冷得像淬了冰：“各位今天的所作所为，霍氏会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。”记者们识趣地退开，转而围堵其他刚到的宾客。</br></br> 侍应生战战兢兢地领着他们入席，落座时，霍温言招手唤来服务生，要来的不是普通的急救箱，而是让酒店经理亲自送来的专业医疗包。</br></br> 霍叔叔第一次见到儿子这般动怒，只好转身与邻座的商人周旋。他刻意提高的寒暄声，还是掩盖不住身后棉签触碰伤口时，秦希儿倒抽的冷气。</br></br> “忍着点。”霍温言的声音放得极轻，手上动作却不停。他先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，再沾着碘伏的棉球轻轻按压，秦希儿每颤抖一下，他眉心就多一道皱褶，捏着镊子的指节已经泛白。</br></br> 秦希儿见他手还在发抖，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，指尖沾着的血渍在霍温言脸上留下一道淡红的痕迹：“温言，我没事。”她放软了声音，“别生气了。”</br></br> 霍温言呼吸一滞，这是五年来她第一次主动触碰他。他下意识抓住她欲抽离的手腕，却在看到她因疼痛而蹙眉时立刻松开：“晚上回去再好好给你清洗伤口。”声音里的怒意已经化为心疼。</br></br> 秦希儿冲他笑了笑，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，但消毒药水每次碰到伤口时，她睫毛的轻颤和下意识往后缩的指尖都骗不了人。</br></br> 晚宴正式开始后，侍者们端着餐盘穿梭其间，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陆续送上。霍温言自然而然地接过秦希儿的餐盘，动作娴熟地将牛排切成适口的小块，又仔细挑出她不爱吃的芹菜。</br></br> 秦希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眼正在与邻座交谈的霍叔叔，悄悄拉了拉霍温言的衣袖：“我自己来。”她的耳尖微微泛红，那模样娇羞又可爱。</br></br> 霍温言会意，将餐盘轻轻推回她面前。旁人看来，这对璧人眉目传情的模样，丝毫看不出正身处商业风暴的中心。</br></br> 宴会进行到中段，宾客们开始离席交际，香槟塔旁聚集着谈笑风生的商界精英，舞池里衣香鬓影。霍叔叔抓住机会，起身去寻几位老友商谈，霍温言目光追随着父亲的背影，眉头微蹙。</br></br> “去吧，”秦希儿轻声道，“我一个人没问题的。”她端起香槟抿了一口，杯沿立刻留下淡淡的唇印。</br></br> 霍温言犹豫片刻，最终点头离去，但每走几步就要回头看她一眼，直到人影淹没在宾客中。</br></br> 秦希儿独自坐在喧嚣中，愈发觉得格格不入。她悄悄离席，来到露台。夜风拂过她裸露的肩膀，她望着远方的弯月出神——那些文学作品中总说月光让人思乡，可对她而言，月光只让她想起伦敦病房里，被束缚带绑在床上的夜晚。</br></br>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内侧的疤痕苦笑，比起当年药物戒断期在霍温言手臂上抓出的血痕，今天这道伤口又算什么呢？</br></br> “秦大小姐好雅兴。”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，带着她最熟悉的嘲讽语调。秦希儿回头，看到秦孝斜倚在门框上，水晶杯中的威士忌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。</br></br> 她后退一步，后背抵上冰冷的栏杆：“你还有脸出现？”声音压得很低，如果不是你，霍氏不会沦落至此。</br></br> 他嗤笑一声，缓步逼近：“他们的事，与我何干？”月光将他的冷漠清晰映出。</br></br> 秦希儿强迫自己冷静：“秦孝，你因私人恩怨擅自终止合作，造成集团股价波动，要怎么向董事会交代？”她特意用了“董事会”这个正式称谓，试图将对话拉回理性层面。</br></br> 他抬手，冰凉的杯沿贴上颈动脉：“我何需向任何人交代？”威士忌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，就像她突然加速的心跳。</br></br> 要报复就冲我来，她声音开始发抖，“别伤害温言和他的家人，他们是无辜的。”</br></br> 秦孝的眼神骤然阴沉，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：“希儿，把你藏起来的人...”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廓，没一个是无辜的。这句话像刀子般扎进她心脏。</br></br> 秦希儿望着秦孝近在咫尺的侧脸，忽然觉得呼吸困难，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，与记忆中那个会为她捂暖手脚的小叔重迭又分离，陌生得让她心口发疼。</br></br> 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，有那么一瞬间，她几乎要扑进这个怀抱，就像五年前每次受委屈时那样，把脸埋在他的怀里，听他低沉的笑声震动着胸腔：“谁欺负我们希儿了？”</br></br> “秦孝…”她低唤他的名字，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什么。</br></br> 可就在这时，露台的门被推开，侍应生端着香槟托盘走进来，礼貌地欠身：“打扰了，需要再添些酒水吗？”</br></br> 秦孝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，而秦希儿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，迅速别过脸，咬牙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。她深吸一口气，指尖死死掐进掌心，用疼痛逼退所有软弱。</br></br> 侍应生察觉到气氛不对，尴尬地退了出去。</br></br> 秦希儿没有再看秦孝一眼，只是轻轻拢了拢披肩，从他身侧擦肩而过。</br></br> 门关上的瞬间，露台重归寂静。</br></br> 秦孝站在原地，手中的威士忌杯壁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，就像她最终没能落下的泪，无声无息地消融在夜色里。</br></br>